1937年德國飛行員航拍圖。(圖片由銀川西夏陵區(qū)管理處提供)
西夏陵發(fā)掘工作場景。(圖片由銀川西夏陵區(qū)管理處提供)
陵墓臺基發(fā)掘現(xiàn)場。(圖片由銀川西夏陵區(qū)管理處提供)
西夏鎏金銅牛出土時,工作人員在清理現(xiàn)場。
風,掠過賀蘭山口,掠過賀蘭山下的黃土冢,陵塔沉默如謎。
神秘的西夏陵是如何被人們發(fā)現(xiàn)的?
回望,朔風漫卷著歷史的沙塵,把耀眼的碎片,悄悄塞進每個凝視者的掌心。
發(fā)現(xiàn)、發(fā)掘,塵封的歷史再現(xiàn)。
發(fā) 現(xiàn)
西夏陵的考古工作始于20世紀70年代初期,已長達半個世紀。
但西夏陵的發(fā)現(xiàn)卻不止于此。
明代《嘉靖寧夏新志》記載:“賀蘭之東,數(shù)冢巍然,即偽夏所謂嘉、裕諸陵是也。其制度仿鞏縣宋陵而作。人有掘之者,無一物?!?/p>
明代安塞王朱秩炅也曾寫過一首《古冢謠》:“賀蘭山下古冢稠,高下有如浮水漚。道逢古老向我告,云是昔時王與侯。”
然而,這些“古冢”究竟“住”著哪些王與侯,并沒有明確記載。
1937年,德國飛行員卡斯特爾在飛越寧夏平原時發(fā)現(xiàn),在賀蘭山腳下排列著眾多巨大的土堆,宛如埃及金字塔,又或是史前文明的遺跡。他把這些“巨大的土堆”拍攝下來,發(fā)表在上世紀30年代航拍中國的影像志《中國飛行》中——這是西夏陵近代首次出現(xiàn)在世界面前。但是,當時沒有人能說得清這是什么,又是什么時候建造的。
1971年,寧夏一支施工隊在賀蘭山下意外挖出了十幾件古老的陶制品。它們當中還有一些形狀規(guī)則的方磚,上面鐫刻著一行行和漢字很像、但又完全不認識的方塊字。施工隊立刻停止工程挖掘,將這一情況迅速報告給寧夏相關部門。
接到報告后,考古人員驅車趕到現(xiàn)場,開始進行搶救性挖掘。10天之后,一個古老的墓室重見天日:專家們在墓室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巧奪天工的壁畫、精巧別致的工藝品及方磚等陶制品,方磚之上布滿了一個個方塊文字及花紋……
這些巨大的土堆終于被考古學者確認了身份:它們既不是史前文明的遺跡,也不是唐墓宋陵,而是西夏的墓葬;而方磚上那些猶如天書般的文字,在研究后被認證為西夏文。
當考古學家的鋤尖敲開土層的剎那,時間的褶皺忽然舒展,所有被歲月掩埋的呼吸都在這一刻,輕輕叩響了現(xiàn)世的門:考古人員對在這里發(fā)現(xiàn)的高大墓冢按調查順序進行了首次編號,并在此后半個世紀進行了科學系統(tǒng)的考察和研究。
西夏陵,自此揭開了神秘面紗。
發(fā) 掘
歷史典籍上簡短的描述,往往是考古學家們歷經千辛萬苦的艱難探索。
“二十四史”中并沒有西夏的專史,這為后世考古留下了千古難題。翻閱史料,大量的現(xiàn)場勘查、研究工作卻毫無進展。
如何讓西夏陵的秘密重現(xiàn)人世?幾代考古人長達數(shù)十年、歷經無數(shù)次的無功而返和再次出發(fā),最終找到了確鑿實證。
提到西夏陵的發(fā)掘,不得不感謝兩位考古專家——鐘侃和李范文。
1972年春節(jié)剛過,從西北大學考古學專業(yè)畢業(yè)十多年、正在寧夏展覽館工作的鐘侃,隨寧夏展覽館考古隊對編號為8號陵墓的土臺子進行挖掘。起初,他們只是采集到很多帶有西夏文或漢文字的殘碑,及雕刻有花紋的石片、建筑飾件,直到4塊獨特的石座出現(xiàn):石座頂部平整,中間有一方形眼,面向封土的一側雕刻有非常奇特的人像,濃眉、突眼,乳房非??鋸埖赝钩?,雙足露地。
多年后接受媒體采訪時,鐘侃內心的激動溢于言表:“中原的碑座多為象征長壽的龜,這些人像碑座的寓意何在?碑座上的人像是男性還是女性?這讓我們帶著更大的興趣和期待繼續(xù)挖掘,果然驚喜不斷出現(xiàn)?!?/p>
在編號101陪葬墓的挖掘中,一頭造型完整、長1.2米、重達188公斤的鎏金銅牛出現(xiàn)了,而它所在的墓道距離地面近25米,相當于8層樓高!
墓葬中出現(xiàn)這樣精致的鎏金銅牛意味著什么?這個大家伙又是怎么被放到地下的?
鐘侃和同事們完成的這次挖掘,吸引了整個中國考古界的目光。隨后,大量的石雕藝術品逐漸亮相于這片陵墓群。
隨著挖掘出的殘碑數(shù)量越來越多,殘碑上神秘的西夏文字讓來自北京的學者李范文毅然決定,從中國社會科學院調到寧夏工作。
在隨后的6年時間里,李范文對3270塊西夏殘碑逐一考釋,積累了大量原始資料,整理出近6000個西夏文字,先后寫出了《西夏陵墓出土殘碑粹編》《西夏研究論集》,并完成了世界上第一部西夏文字典《夏漢字典》。
李范文對解密西夏文字的執(zhí)著,為西夏陵考古發(fā)掘工作帶來突破性進展。
在清理7號陵東西兩座碑亭時,李范文從大量西夏文及漢文殘碑中成功拼合出一塊西夏文碑額,并考釋出碑額上16個西夏文篆書為“大白高國護城圣德至懿皇帝壽陵志文”。由此,7號陵被確定為西夏第五代皇帝仁宗仁孝的壽陵,也是西夏陵中迄今為止唯一一座確定主人的陵墓。
此后幾十年間,一代又一代的考古工作者“順藤摸瓜”,不斷對西夏陵進行田野調查和持續(xù)發(fā)掘,基本廓清西夏陵總體布局、遺存構成:在賀蘭山東麓洪積扇戈壁上,包含9座帝陵、271處陪葬墓、5.03公頃北端建筑遺址、32處防洪工程遺址等4類建筑遺址,以及7100余件可移動文物。
西夏陵的發(fā)掘,為中國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和發(fā)展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考古支撐。
時光流轉到2025年7月,西夏陵迎來了新的轉折點。
作為“西夏陵”申遺咨詢團隊負責人,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建筑歷史研究所名譽所長陳同濱帶領申遺團隊向世界遺產大會遞交的報告這樣寫道:西夏陵是公元11至13世紀我國北方農牧交錯地帶多民族融合、多元文化交流的產物,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格局和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形成過程提供了特殊物證,在世界文明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陳同濱表示,西夏陵不僅僅符合“對現(xiàn)存或已經消失的人類文明或文化傳統(tǒng)構成或典型的見證”,其申遺的過程本身也是高層級的中外文明交流互鑒?!八粌H展現(xiàn)了中華文明的璀璨結晶,也為世界文明的美美與共架起了一座堅實的橋梁?!标愅瑸I說。(記者 尚陵彬)